&esp;&esp;“起来，一会儿带你出去吃饭。”向莺语平静地翻了翻包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。

&esp;&esp;喻纯阳终于慢慢地睁开了他娇贵的睡眼，但纤长的睫毛还是无力下垂，声音又沙又软，跟没断奶似的：“抱。”

&esp;&esp;“给你一巴掌都是抬举你。”

&esp;&esp;向莺语没有动。从她的位置去拥抱他，姿势会非常别扭，一种施予和接受的姿态会变得过分清晰。她干脆掐他温热的、带着睡眠红晕的脸颊。

&esp;&esp;“疼。”喻纯阳缓缓起身揉眼，打了个哈欠，爬到她那边。

&esp;&esp;语气是下意识的：“你今天涂的口红配你很好看啊。”

&esp;&esp;向莺语用手揽过喻纯阳的脑袋，对着他的嘴就吻了下去。

&esp;&esp;“唔……”

&esp;&esp;喻纯阳刚睡醒，搭上女人肩膀睫毛半开半合吻得依恋，甚至陷入一种忘我的状态，像小动物亲主人。

&esp;&esp;“谢谢，也很适合你。”向莺语满意地看着喻纯阳被粘上蜡质和油脂芬芳的膏体的嘴唇，像雨后残红，晶莹剔透的，和他水润的眼睛一样惹人怜爱。

&esp;&esp;“喏，四年工资都砸进去了，给你弄了个大玩意儿。”向莺语松开他，转身去够盒子。

&esp;&esp;“我也给你准备了，”喻纯阳声音蔫了，他预感自己的落败，“没你那么败家……”

&esp;&esp;向莺语忍着笑疯了，她那记者基本工资也就仨瓜俩枣，全靠外快撑着。四年工资？听着吓人，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
&esp;&esp;谁让她就爱看喻纯阳这副失落的小模样，多逗啊。

&esp;&esp;“研究民俗的老教授，早些年教过我怎么看手相骗人，我从他那儿淘来的。”向莺语慢条斯理地拆包装。

&esp;&esp;“这是什么呀?我不要!”喻纯阳一瞅盒子里那东西，眼珠子瞪得溜圆，眼圈瞬间就红了。

&esp;&esp;这色，不仅膈应，而且冒犯。

&esp;&esp;“来，你摸摸这个，”向莺语不由分说拽过喻纯阳的手就往盒子里按，“据说是温玉，年头不短了，手感跟活人似的。”

&esp;&esp;“不要，这上头有菌吧，恶心死了。”那触感腻歪得他浑身一激灵，直往别处钻。

&esp;&esp;“放心，我拜托过科研室的朋友了，它现在很干净。向莺语牵引着喻纯阳的手轻轻蹭。

&esp;&esp;“你——”喻纯阳气得脑门儿疼，“你还敢拿给别人看，你有病啊，满世界展览去啦？”

&esp;&esp;“毕竟是你用的不能不尽心，”向莺语叼着他那红得滴血的耳垂，神神秘秘地推销，“听说这玩意儿有时候能自个儿发烫，暖宫，怎么着，不想试试？”

&esp;&esp;向莺语那热烘烘的鼻息喷在喻纯阳脖子上，他身子立马软了半边，嘴上还硬扛着：“谁爱试谁试去，赶紧给我拿走，碍眼。”

&esp;&esp;“钱已经花了，总要听个响。”向莺语扒他。

&esp;&esp;“呼……比真的好多了……”喻纯阳没出息地闭上眼，无意识舔了舔嘴唇。

&esp;&esp;“嗯，吃饭去。”向莺语灌了口水。

&esp;&esp;谨遵守恒原则的喻纯阳当然不愿意，强撑着套上衣服，把向莺语拽上二楼画室。

&esp;&esp;“给我画遗像了？”向莺语乐了。

&esp;&esp;“那确实之前没画过活人。”喻纯阳突然觉得特不吉利，僵在楼梯上不上不下欲泫欲泣。

&esp;&esp;“大艺术家这嘴巴一撅好大的官威，您请，快请。”

&esp;&esp;男人在一堆画稿里翻找，纸张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。他终于抽出一张，郑重地递给她。

&esp;&esp;“这背景和调调……跟你那幅镇宅宝画《尘》挺像啊？”

&esp;&esp;画布上，一个低垂着头、面目模糊的女人，孤伶伶立在堆满破铜烂铁的荒原。说是战场，更像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场。远处天边，层层迭迭挤着数不清的白鸟，翅膀挨着翅膀，几乎要撕破那灰蒙蒙的云絮。冷调子；暖调子；半死不活的调子，被一种近乎温柔的笔触揉搓着。

&esp;&esp;“就是那幅，”喻纯阳眼睛亮晶晶的，“不过现在它叫‘我的一切平安回来’。”

&esp;&esp;向莺语又口试上了：“真反战，内涵深刻，你看这意象。”

&esp;&esp;“反什么战？”喻纯阳一脸懵。

&esp;&esp;“那不是和平鸽？”

&esp;&esp;“哦，那几只鸟啊，”喻纯阳实在地说，“我怕你一个人在战场上待着太寂寞，给你画几只同类陪你遛弯解闷的。”

&esp;&esp;向莺语难得地卡壳了。

&esp;&esp;过了好几秒，她才扯出个笑，指着窗外太阳：“闷不着，这不有你呢么？”

&esp;&esp;喻纯阳的眼珠，一沾人气便亮得骄横。机场人潮汹涌，两条高挑影子戳在那里，不怕人看不见，倒怕人看得太真切。

&esp;&esp;“那我……滚了？”

&esp;&esp;哭哭啼啼搂搂抱抱那套，在屋里早就干腻了。喻纯阳特酷地点点头：“滚吧。”

&esp;&esp;“对了，我找人给你在画协弄了个会员，以后好办事儿。好好画，你小子画画是块料。”

&esp;&esp;“知道了。”

&esp;&esp;“我燕平那边有房，钥匙你拿着。好歹是个窝，有空过去睡睡，让它沾沾人气。”

&esp;&esp;“唔。”

&esp;&esp;“还有，少在外人面前犯浪。”

&esp;&esp;“你小点儿声！”喻纯阳急了，拿眼剜她。

&esp;&esp;“我就得大声说，”向莺语一把攥住他的手，跟全世界宣布似的，“等我回来，肯定敲锣打鼓，告示天下——喻纯阳这坏人，老天爷让他落我手里了，是生是死，是剐是烹，谁也别惦记。”

&esp;&esp;“……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