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吴道时缓缓踱步到她面前,阴影将她完全笼罩。他俯视着她,声音低沉而冰冷,如同毒蛇吐信,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、看似给予选择实则步步紧逼的压迫感:
&esp;&esp;“‘梅’小姐,”他刻意加重了这个代号,提醒她已无任何身份伪装,“你的瑞士账户,佐藤的联络方式,这些……还不够买你的命。”
&esp;&esp;他微微停顿,让绝望感在她心中蔓延,然后才继续道:“如果,你不想死得毫无价值,甚至…想争取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…”
&esp;&esp;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仿佛要刺穿她最后的灵魂防线:“就说出你和佐藤共同的、真正的上级——‘竹机关’在华北的负责人是谁?他们的下一个联络点在哪里?近期还有什么针对军火库或…其他重要目标的行动计划?”
&esp;&esp;“说出来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,“你提供的每一个名字,每一个地点,每一条计划的价值,都将由我来衡量。而这,将直接决定…”
&esp;&esp;他刻意拖长了语调,看着董云芝眼中因极度恐惧和一丝微弱求生欲而剧烈闪烁的光芒,一字一句地宣判:“…你的死期,究竟是在下一秒,还是在…很久以后。”
&esp;&esp;这并非承诺,而是一个残酷的选择题:是立刻死亡,还是用更有价值的情报换取一个短暂延迟的、最终依旧不可避免的死亡结局。但这对于濒死之人来说,已是唯一的“希望”。
&esp;&esp;董云芝的瞳孔因极度的恐惧和这丝残酷的“希望”而剧烈收缩,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。她剧烈地喘息着,汗水浸湿了额发,最终,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。她声音嘶哑、断断续续地开口,仿佛每个字都耗尽了她的力气:
&esp;&esp;“是…是…我说…我说…”
&esp;&esp;“佐藤…佐藤的直接上线…是…是竹机关派驻北平的…高级顾问…化名‘青木弘’…他…他表面上是满铁北平调查部的文化研究员…”
&esp;&esp;“我们…主要通过…东安市场内的‘蓬莱阁’古玩店进行死信箱联络…掌柜的老宋…是传递人…”
&esp;&esp;“青木…青木最近最关心的…是…是??策反驻通县的独立第29路军内部高级军官??…他们…他们想在华北制造‘冀东防共自治政府’…需要军队的配合…”
&esp;&esp;“还有…??搜集北平各大学南下请愿学生的名单和领头人情报??…他们…他们想找机会制造事端,破坏学生的抗日请愿活动…”
&esp;&esp;“针对…针对军火库的计划…代号‘惊雷’…还…还在初步侦察阶段…主要是…是通过收买仓库保管员和外围巡逻队士兵…绘制内部布局图和警卫换班表…具体行动时间…我…我不知道…”
&esp;&esp;“青木…青木还提到过…机关总部…非常重视??打通经绥远通往蒙古的走私路线??…为…为关东军将来可能的西进做准备…”
&esp;&esp;“29军?!”&esp;吴道时眼中精光乍现,如同黑暗中猛然划过的闪电,身体瞬间前倾,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凝固!他打断她,声音陡然变得锐利无比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,直刺要害:“说清楚!是哪些人?!职务!姓名!青木弘接触了谁?进展到了哪一步?!名单呢?!”
&esp;&esp;董云芝被这突如其来的、聚焦到具体细节的凌厉逼问吓得猛地一哆嗦,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。她脸色惨白,语无伦次地加速交代:
&esp;&esp;“名…名单…我没有…我没有完整名单…青木…青木非常谨慎…”
&esp;&esp;“我…我只知道…他们…他们最初的目标是…是29军下属的一个旅长…姓张…好像…好像叫张…张庆余?还是张…我记不清了…他们觉得他…他对南京方面有怨气…”
&esp;&esp;“还有…还有他麾下的一个团长…姓阮…阮…阮玄武?对…是阮玄武!青木…青木认为此人…贪财,可以利诱…”
&esp;&esp;“进展…进展我不完全清楚…好像…好像还在试探接触阶段…送过钱…送过古董…但…但对方还没明确表态…”
&esp;&esp;“真的…我知道的就这些了…都是…都是听佐藤偶尔提起的碎片…青木从不对我说细节…求求你…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…”
&esp;&esp;她瘫软下去,仿佛被抽空了所有骨头,只剩下绝望的抽泣。
&esp;&esp;陈旻上前一步,低声请示,声音在这冰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:“处长,她…怎么处理?”
&esp;&esp;吴道时没有立刻回答。他最后看了一眼瘫软在椅子上、因透露了可能更多秘密而或许带着一丝可笑期盼的董云芝,眼中没有丝毫怜悯,只有一种处理完废弃物品般的冷漠,以及一丝触及逆鳞后未散的戾气。
&esp;&esp;他转身,向门口走去,声音冰冷地抛下最终判决,如同法官落下法槌:
&esp;&esp;“??看来我要去宋伯父家里问安了,她嘛,留着,等我们核实她口中的情报,再说。??”
&esp;&esp;“??核验所得‘收益’后将其并入‘雷霆’特别行动基金。??”
&esp;&esp;“??手脚干净点,不要留下任何痕迹。??”
&esp;&esp;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,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,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息。
&esp;&esp;陈旻面无表情地收起笔录和那张写着瑞士银行信息的纸,对角落的记录员打了个手势。
&esp;&esp;审讯室内,强光灯依旧惨白地照着,映着董云芝彻底绝望空洞的脸庞和即将到来的、无声的终结。
&esp;&esp;而吴道时,则踏着军靴,步伐沉稳地走向地面。一笔意外之财入手,一个威胁清除,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继续前行的决绝。
&esp;&esp;对他而言,这不过是北平暗夜里,又一次寻常的收割与清扫。